專訪、撰文／廖冠智 所長　專訪日期：111年11月1日

每一次剛開始認識學科所的新生，像是注視一本本陳列在書架上的書籍，先被書名吸引，再從書名臆測內容大綱，翻閱並細細咀嚼之後，能體會到彷彿置身在書中芬芳，帶來無窮盡的想像。眼前的研究生是碩一的庭芸，印象中是111級新生第二位寄信給我的學生，在開學前便很積極表達自己的研究方向與興趣。隨後邀約幾次面談，包含文化與學習講座的助教甄選，以及產業單位實務研究、教育大數據計畫的研究助理等面談機會，都能看見庭芸主動表達意願，應該是一位勇於嘗試、不滿現狀，對自己有著滿滿期待的研究生。

每一本書都會有伏筆之處，庭芸也不例外。在面談前，幾次文化學習講座助教工作的聯繫裡，確實能看見她對工作細節的精緻度掌握，像是手拿一張確認清單，更像是商品檢驗員的身份，端詳物品確認細節，一步一步地看見商品的瑕疵，一點都逃不過她的法眼。庭芸遇到尚未明確的工作細節，會一步步向你事先確認，除了避免錯誤延宕外，也是讓她自己更有信心完成所託付工作。負責任的她，像是個隨行秘書一樣，即使不在現場，只要你在社群軟體呼叫她也能oncall出現，可以相信是將你的事當作她的事，讓人滿滿的信任。聽起來有條理重秩序，仰賴常軌的性格，是庭芸最明顯的長才優點，事實上也可能是另一種隱憂，然這隱憂並非是太可怕的缺點，每一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習慣，碰到不明確的事情，總想有組織有條理的看待才有安全感。對，就是安全感，是庭芸若必須置身在陌生環境裡，最快顯露出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求救訊號。

庭芸是在教育世家的環境中長大，上課下課放假與回家都有一群老師24小時陪伴。乖巧的她，是許多人眼中願意信任的模範學生，什麼都會學過許多才藝，是父母的悉心栽培，也是對自己的要求。庭芸經常“合理地“穿梭在老師之間擔任小幫手，教室佈置或教學庶務事項，樣樣就手，做久了成了精，精熟了就累積出許多得意的成就，然而這些例行事務似乎給了庭芸一成不變的制約反應，漸漸的開始認為很多事都可以這麼做。隨著與更多不一樣性格的同學相處，庭芸體會到從不曾有的被眾人關注與崇拜，也有過去從未體驗過被誤解與疏離的感受，帶有一些反骨與做出不一樣自己的味道，這也許是庭芸第一次的脫序演出，漸漸地在同儕間迷失自己的方向，找不到路也出不來，卻沒有任何緊張，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人生的第一次轉折改變悄悄地發生。

既然有了脫序，就有機會脫離早已習慣的常軌，將自己推進是改變也是混亂的路上。為了拉回過去習慣的生活，國高中進入私校就讀，聽起來是壓力的開始，事實上庭芸似乎怡然自得，一切安排妥當只要照表操課，反而回到熟悉的光景。庭芸說道，那段學習時光是很快樂的，特別是不同階段都有一群死黨陪伴，而庭芸老早習慣扮演一位在群體裡的觀眾，不發聲也不出頭，只默默跟著要好的同學，看起來是不喜歡落單的感覺，在情感上也需要有他人的關注，久了之後塑造出自己強大的扭捏性格，隱約地埋在心裡，不自覺地會出現，也視而不見出現後所帶來的阻礙。

進入大學後，一次機緣之下被推上學生舞台擔任幹部，漸漸地覺察到改變現狀的必要性。當然，作為班上的代表，被迫學習跟每一位同學溝通，也是老師手中計畫的好助理，霎那間有了很多新的嘗試。庭芸說道，在大學時期，很多努力都一定獲得必然的成果，幾乎get到一種順順地感覺，突然完全自信了起來，也似乎讓她完全相信，努力一定會有收穫，至少在庭芸身上發生的，是立即的收穫，不用延遲太久。說來奇怪，看起來一帆風順的求學之路，庭芸也開始自省，順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，在原大學直升碩班一切都是習以為常的景象，在走路都有風的環境裡，當一個造風者會比跟風者更迷人。然而，庭芸想試著給自己一個改變現狀的機會，於是乎，輾轉來到學科所攻讀學位。

本以為會是一個順利的開始，庭芸沒想到自大學畢業後，參與比賽沒有結果，自己掙來的實習機會也沒有下文，連我推薦的產業實務研究工作也未獲青睞，雖然令人灰心，卻是讓人感恩的徵兆。面對外面的世界，心理若沒有堅強且自清的心態，殘酷會悄悄上身吞噬全貌，連骨頭都不剩。我告訴庭芸，這就是現實的常態，沒有一定拿得到的機會，即便很努力也是朝向前面1%，要學會看不見99%的差距，久了就麻痺，忘記努力是為了什麼目標，只是為了能夠前進，哪怕只有一點點。

庭芸自小心中存在一個扭捏的自己，在大學後，那個自己逐漸轉向開始佯裝勇敢，但“勇敢的自己“實在沈睡太久，來不及完全進化。即便知道且覺察了心態上要有改變的意圖，許多事情積極爭取，卻對陌生領域有著莫名的恐懼，我想應該是小時候很習慣做了什麼就有什麼的學習體驗，更享受做一位群體裡的觀眾，可以不出聲也不出頭，更早已習慣所接手任務能步驟性的解決，為了不讓對方委託的事務延宕，這是最擅長的方法，卻也是另一種僵化的制式心態。庭芸繼續問到，她可以做些什麼？雖然自我覺察到有一座無形的心理圈禁籠罩，一直想改變，又可以如何開始呢？

我也不知道該麼做。不過，我能確定的是，有常軌的做事原則與心態並非萬惡之事，偶爾有脫序行為，能將自己推進一處未觸及的世界，只要你是安全無虞沒有立即的危險，那些即將面對的陌生事務所帶來的困境，能激起你的求生意志，就像struggle的字首stru-就帶有一些建造與重新組織的意味。也許要學會的不是只有改變，而是沈浸體驗一場常軌與脫序的競合遊戲，在遊戲中善用突然脫序的行爲來扭轉現狀，趕走心中扭捏的自己，此時換來與建立的常軌，才是生涯發展的多元營養成分。下次再遇見機會時，不要想太多是不是可以順利下莊與完成，偶爾來些非理性帶點浪漫的性格，沒有烏托邦的世界，也能捏出屬於自己的世界。

就像這張照片一樣，是人物誌裡第一張由學生自拍的合照，我沒有試過的方式，也是另一種呈現脫序結構的相片。😆